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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蓬车”之旅

发布日期: 2007-12-19 作者: 周小康 浏览数:388

    早晨的天气显得阴沉,高高挂起的红旗,平日里被劲风吹得卟卟响,这时显得很平静。我们一行七人在王总的带领下出发了。这次的行动,我们戏称为“大篷车行动”,我们的吃住都将在罩上篷布的卡车上,随行的还有一辆“战旗”(北汽产越野车)。
    天愈来愈阴沉。出发后不久,下了一阵小雨。
    经三个多小时的颠簸,来到了山前弋壁滩。这时天公不作美,狂风乍起,黄沙漫漫,前面的路渐渐变得模糊。不多久,便迷了路。大家下了车,不知所措。王总向四周看了看,用手指着一个方向说,就朝那走。走不多久,便驶上了正道。我们都睁大了眼睛盯住前方的路,怕它一不溜神消失了。“大篷车”在风沙中缓缓地行进着。
    风沙渐渐减弱,我看到了前方河边的房屋,那大概就是鸭子泉检查站了。
    当车刚停稳在房屋前的场地时,从屋里走出一位维族老大爷。我们下了车,相互握了握手。王总向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,并拿出相关手续,他便热情地把我们让进了自已的房间。房间里很阴暗,好一阵我才看清楚屋子里的摆设。一个土垒的大炕占去了近半个房间,炕头旁摆了一张桌子,房中间有一个铁炉了,在墙角堆放了一些杂物。这是我第一次到维族人家里,感到有些新鲜。
    我仔细端祥着这位维族老大爷,黝黑而肖瘦的脸庞布满了历经岁月的沟壑,深陷的眼窝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。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,上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,脚下一双破旧的黑色皮鞋。
    通过交谈得知,他叫阿不都,四十有二的年龄着实让人吃惊,这里的环境竟如此摧人老。
    从他那里,我们了解到工区内交通、气象、地形地貌等情况。
    晚上,我们就拥挤在“大蓬车”内,一个紧挨着一个。蓬布劲受狂风的鼓动,卟卟之声不绝于耳,和之车后铁门的咣咣之音,和之风的阵阵尖啸,使人久久不能入睡。“大蓬车”的第一个晚上,就这样迷迷糊糊度过了。
完成了鸭子泉附近的地质工作后,告别阿不都,我们继续向前。“大蓬车”安全地渡过河后,轻松地奔驰在空阔的弋壁滩上。阿不都告诉我们,这是一条没有陷车危险的道路。前方不远处,几头藏野驴时而狂奔,时而停下朝我们看看;当车快靠近时,又疾驰而去。
    黄沙如雾般渐渐迷漫旷野,远处的雪峰变得昏黄,鸭子大坂在昏黄中勾勒出弧形的轮廓。
    鸭子大坂海拔四千六百米,这是我们进山以来所要上的最高的地方。王总拿出预防高原反应的药物,大家都说不需要吃,我自已实际是想借此机会考验一下自已,去体验一下更高海拔的感受。
    在大坂之上,大家下了车。司机老胡装模作样地游走几步后,满不在乎地说不过如此。而我却是感受到了高原缺氧所带来的反应——有点头重脚轻,有点耳鸣。大坂之上的风很大,我感觉到了风中的寒意。
    翻过大坂,钻出山谷,一条蓝色的飘带在昏黄中若隐若现,哦,那就是阿牙克库木湖。我似乎听到了隐隐传来的浪涛声。
风越来越大,黄雾愈浓。我们便在谷口小山丘旁停下,决定在此宿营。
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,是一个漫长的夜晚。
    迷迷糊糊中,听到有人大声地说雪怎么钻进来了。我睁开双眼,天已大亮。大家陆续起来。睡在最里面的黎工说他那边有一大堆雪,我们用怀疑的眼光看去,一堆雪正横卧在他的枕边,再看看里面堆放的行李上靠车蓬一侧满是雪花。这是我才想起,昨晚在迷糊中感觉到脸庞有丝丝凉意,正是雪花点点扑面时。
    正是昨晚的狂风暴雪袭击于我们睡意正浓时,狂风撕开蓬布的一角,雪随风而至,堆积于车内,且寻觅每一个空隙,努力钻进车内,于是点点雪花弥漫于车内空气中。
    推开车门,一个银白世界展现在眼前。裸露的山峦和弋壁银装素裹,退却往日的苍凉,在阳光下也显妖娆。
    尉蓝的天空朵朵白云,一场大雪尘埃涤尽,空气清新,极目而可望远。
驱车至久闻的阿牙克库木湖边。阿牙克库木湖,据阿不都说在维语里是沙子湖的意思。看着眼前湛蓝的湖水,不知沙子湖之名从何而来。
湖浪拍岸,浪花四溅;群鸟在湖面上自由飞翔。
    沿湖岸驱车至湖东,这里是大片沼泽地,有一个维语地名——阿帕提依协克。在鸭子泉时阿不都说是陷毛驴的意思,并说从前有人赶着一群毛驴和羊从这里经过时,毛驴全都陷于沼泽中,他九死一生逃出后,便告诉放牧的人,那里是可怕的“阿帕提依协克”。尽管这里的水草很好,但从此后,再也没人敢去。阿不都介绍说,要穿越那里,必须是冬天结冰时。看着那大片的沼泽,我们只好望洋兴叹了。
    一场大雪之后,连续晴了几天,我们在这几天时间里也抓紧完成地质工作任务后,从湖东弋壁向南行进。
    远处,湖岸边似乎伫立着一个人,我奇怪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有这孤单的身影。当车渐渐近时,人形化作一个向前狂奔的黑影。望远镜里,在弋壁滩上热气中向前奔跑的是一头大棕熊,姿态虽有些笨拙,速度却是不慢。
    我们到达库木布彦山北坡时,已是近黄昏。周围的大大小小的冲沟内,满是被人挖掘的坑坑洼洼。尝了一口里面的积水,苦咸不堪。司机老胡说这可能是淘金者所为。
    布满天空的阴云遮掩已高高挂起的圆月,大风呼呼,一阵紧似一阵。狂风卷起黄沙,迷漫东天的弋壁,早已不见那蓝色的湖影。这又将是一个风雪夜。有了上次的经验,便提前把蓬布束紧,用宽胶带封闭每一个缝隙,防范风雪又一次黑夜偷袭。
    清晨,厚厚的白雪掩盖大地,雪花依旧稀稀落落。我们卷缩在大蓬车内,等待着晴日的到来。
    这场大雪打乱了南去计划,翻越库木布彦山将变得极为危险。大坂海拔在5000米以上,据了解那里极易陷车,已有好几辆车的残骸,且这一场雪不知何时能停。我们的淡水已所余不多。 返回,这应该是我们唯一的选择。
    再一次在鸭子泉见到阿不都时,我们便如同见到老朋友。告别时他一再地说,欢迎下次再来!欢迎下次再来!
    我们到达弋壁滩上的一座废弃哨卡时,已是傍晚时分。远处,似有车灯在闪烁,突突突的声音渐行渐近,向此处而来。
    这是一群淘金者,据他们说,来自青海,分乘二辆手扶拖拉机已行千里至此。看我们惊讶的反映,其中一个接着告诉我们,家乡土地贫瘠,又无其它收入,穷,就来这里淘金。他的一席话却使我颇有感触,默然无语。我随手递给他一根蜡烛,他连连道谢。
    明天他们就将进山,带着希望,带着家庭的责任。他们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——这一去,是生与死的考验。在那里,埋葬了许多淘金者的希望,埋葬了许多淘金者的心灵与肉体。这里的黄沙会掩埋一切!屹立的雪峰会铭记一切!
    我突然记起白日里看到北方阿尔金雪峰上分明写着一个大大的“人”字。
昆仑明月,苍茫云海。茫茫弋壁,雪峰巍然。
    明天,我们也将离去;离去,是暂时的;这条路,我们终将要踏遍无数!踏遍无数,踏遍昆仑!